
人物简介:李明君,副教授,高级工艺美术师,我校艺术学院科研学术带头人。长期从事传统文化艺术和现代平面设计的研究。出版专著三部:《中国美术字史图说》、《历代文物装饰文字图鉴》和《历代书籍装帧艺术》,其中《历代书籍装帧艺术》获甘肃省第十二届社科优秀成果奖,字体设计作品曾参与日本森泽国际印刷字体设计大赛。在国内重要刊物上发表科研及学术论文多篇。主讲版式设计与编排基础、印刷工艺等课程。
记 者:李老师,听说您经常给同学们讲清华国学院四大导师的故事,为什么呢?
李明君:是的,我经常用清华国学院的往事激励同学们的学习热情。
民国初年清华国学院的教育很像是一个神话: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四大导师,两三个讲师助教,一年学制,四年时间,七十来个学生,却成就了中国现代教育史上的一个奇迹。国学院培养的学生,均在当时的各个大学和研究机构从事教学与研究,其中五十多人日后成了公认的著名学者。也正是有了他们,一些学校成了名校,研究所成了名所,而图书馆、博物馆则成了名馆。
记 者:清华国学院招生的考题一定非常难?
李明君:非也。国学院的考题并不难,都是基础知识。某一届的考题是这样:100个古人名,写出每个人所处朝代和主要著述;100个古地名,答出各是今天什么地方;100部书名,答出各部书作者是谁;100句诗词,答出各出自哪首诗词。这“四个100”,主要考查的是考生的知识面与阅读量,对于一个没有广泛阅读基础的人,是难以回答这些问题的。据说只有高小文化程度的王力先生之所以能被录取,就是因为他在偶然的情况下,借得了别人闲置的14箱经史子集书籍,认真阅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王力先生是我国现代语言学的奠基人之一。
记者:那您认为现在经过努力可以重办一个类似的清华国学院吗?
李明君:坦率讲,清华国学院只可以学习而不可以复制的。因为现代社会与当时的清华国学院相比,时代背景、人文环境、老师与学生都发生了巨大变化。三十年来许多高校都努力想打造一个现代版的清华国学院,但是似乎还没有成功的案例。
记 者:那我们应该如何更好地向清华国学院取经呢?
李明君:清华国学院要学的东西很多,我个人认为首先要回归大学的通才与通识教育。
1941年清华校长梅贻琦先生就指出:“大学期内,通专虽应兼顾,而重心所寄,应在通而不在专。”又说大学教育中“通识为本,而专识为末,社会所需要者,通才为大,而专家次之。”
我们现在的教育,分科越来越早,分科越来越细,高中就文理分科,大学尤甚,学生存在知识结构单一、狭窄,适应性弱等不足。
记 者:如何改变这种现状,或者说我们三亚学院如何做才能更好?
李明君:我想三亚学院能否首先在一个学院内进行各专业的横向交流,打通专业屏障;或者安排专业课程,或者举办专业讲座,以使本专业的学生也了解其他专业的相关知识。
其次进行学院之间的横向交流,使本学院的学生对其他学院的知识也略有所知。当然,如果能产生兴趣并愿意学习那就更好了。同时,积极鼓励同学们旁听其他专业、其他学院的课程,以扩大知识面。当年北大课堂上旁听者有时就比选修者还多。
通才教育,在北大和浙大已经进行了试验,经验值得借鉴。三亚学院也正在不断尝试,在不断加强与行业对接的专业教育同时,加大改革公共基础课程、引入人文通识课程,这种通识教育,学生的知识结构是金字塔式的,且专业知识全面丰厚,他们未来在社会上的竞争力会更强。
记 者:实行通才教育,作为教学主导的教师极为重要,您是如何看待我们学校教师的?
李明君:无须讳言,我们学校是个新校,师资结构距离“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的目标还相当遥远,何况现在也不是出大师的年代。我们都知道“钱学森之问”,但以钱先生的历练与洞达,岂不知现在出不了大师的症结所在,他是以这种方式表达了自己的焦虑和向政府提出了忠告。
然而,大师也不是天生的,看看那些名人自传,除过像梁启超、胡适等极个别人很早就预见到自己未来的名声地位,道德文章极为严谨之外,其他绝大多数大师还不是一步步从懵懂中逐渐开化并逐渐成就的。
这也就是说,在我们三亚学院许多教师中,也蕴藏着他们自己也未必认识到的大师潜质。只要我们经常进行大师意识教育,悉心培养,耐心发掘,政策到位,假以时日,三亚学院说不定会在某天冒出一个学术大师。
这不是调侃,有例在先。如果能预知未来,托尔斯泰、郭沫若先生怎么会在某些考试中不及格呢?恐怕还是没意识到自己文学泰斗的前景,否则以他们的聪慧,哪会挂科。
记 者:学生是教学的主体,您又是如何看待我们的学生呢?
李明君:我们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他们带来了各自省区独有的地域文化特点与文化基因,因此我们学校的文化氛围是多元的和豁达的。当然,我们的学生和名校学生相比无疑是有差距的,这是现实。但我们也不能以此轻视学生,妄自菲薄。
清华大学梅贻琦校长曾说:“古者学子从师受业,谓之从游,……学校犹水也,师生犹鱼也,其行动犹游泳也,大鱼前导,小鱼尾随,是从游也,从游既久,其濡染观摩之效,自不求而至,不为而成。”
同学们年龄小,是璞玉,是良材,发展的空间很大,可塑性很强,他们身上几乎都蕴藏着很多尚未发掘的潜力,关键看老师们如何去“前导”和雕琢。面对艺术学院的学生,我始终认为其中一位或许就是未来的齐白石或者徐悲鸿。
这种认识是教育者的一种自信和期许,也是未来或将被印证的事实。
记 者:您是如何看待大学的师生关系的?
李明君:我常想,是什么原因让中山大学的刘节先生在五十多岁时还能对老师陈寅恪行跪拜之礼?又是什么原因让复旦大学的蒋天枢先生几十年中无怨无悔地整理老师陈寅恪的遗稿文集?我认为这是一种薪火相传、亘古不灭的文化道德,他们的师生关系是一种文化托命的关系。
当然,这样的师生情谊现在已经很难看到了,而这恰恰是我魂牵梦萦,努力追寻,“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缘故。
因此,关爱、善待学生,视学生如子女,尊重他们的人格和独立精神,尊重他们的理念,理解并包容他们的个性行为,对建立和谐的师生关系是至关重要的。
同时,不要吝惜夸奖语言,多表扬,少指责,好学生大多是夸出来的。
记 者:您理想中的三亚学院是什么样的?
李明君:我理想中的三亚学院无关乎各种硬件设施和评估指标的考量,尽管这些都很有必要。但当年的西南联大,校舍是茅草房屋,老师们也穷的典书鬻字,不也是走出了许多著名学者吗。何况我们三亚学院的教学条件在民办大学中已经相当不错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曾造访过河南省嵩山脚下的“嵩阳书院”:不大的院落中,几株千年古柏,几排疏落讲舍,斯人已去,斯院已空。但是置身其中,似乎能感受到一种千年不去的文化精魂。
因此,我理想中的三亚学院是:碧波荡漾,绿树掩阴的校园中,学生们三三两两,或低头阅读,或掩卷仰思,或热烈讨论,或静静翻书;晨曦初露,校园中传来朗朗书声,晚霞未落,图书馆、自习室里座无虚席;鸟语与书声交织,花香与书香相伴。
陆丹校长曾将三亚学院比作一艘船,非常形象。当这艘船上的每个船员都将读书作为一种生活,一种需要,每个乘船的学生都以“读书的种子”为荣,这就距理想大学的港湾不远了。
记 者:李老师您以读书作为理想大学的标尺,我感到新鲜。我想在全校师生的共同努力下,三亚学院这艘船一定会乘风破浪,奋勇前进的。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李明君:谢谢。
(编辑:袁欣)